诗文库 正文
后溪先生刘阁学挽章三首 其一 南宋 · 曹彦约
五言律诗 押阳韵
早际龙光渥,中更贝锦伤。
升沈关运数,变故识忠良。
天定当持国,时来倚干方。
至今羊叔子,名绕岘山傍。
周梅墟墓 清 · 诸锦
七言律诗 押鱼韵
白苎村中处士庐,梅花绕屋最扶疏。
襄阳耆旧曾偕隐,元晏先生但贮书。
早韭晚菘谁料理,悲风宿草动欷歔。
鹿门题跋华亭赞,画像惟留孙雪居。
过杨守敬故居(园名邻苏,在黄冈城中东北隅。守敬字惺吾,以书名,鼎革后卒。园今易主矣。陈荷波僦居之,老梅合抱犹存,春日发花,往访荷波。)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五言律诗 押鱼韵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十二
灯火雪满屋,山人夜读书。
红梅今合抱,不见子孙居。
犬吠夕花里,涧芳清雨馀。
襄阳耆旧少,郑重孟家庐。
大方广佛华严经跋(宝祐三年十月) 南宋 · 李安桧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一、《藏园群书经眼录》卷一○
襄阳府寄居湖北路江陵府先锋隘募缘重开《大方广佛华严经》一部。恭为今上皇帝祝延圣寿,文武官僚同资禄位,国康民泰,时和岁丰,永息干戈,边疆宁静。舍财知识,福慧增荣,顿悟菩提心,同游华藏海。宝祐三年乙卯十月二十二日乙酉良日,李安桧谨题。
岘山怀古 明末清初 · 王鸣雷
七言律诗 押真韵
断桥斜日出云津,访古登临感慨频。
鹦鹉不吟梁浦月,铜鞮空唱岘山春。
雍台树色西连楚,樊口桃花北向秦。
下马便寻羊叔子,看碑几度欲沾巾(以上清黄登《岭南五朝诗选》卷七)。
按:史洪权整理
寓西涧藏师竟赴千像寺斋孤游涧中竟日有作 清 · 李锴
五言律诗 押阳韵
滞理由拘士,遂令真意亡。
拂衣僧竟去,拄杖客何妨。
秋水飞空白,孤云无定方。
至人吾岂敢,耆旧在襄阳。
论救蜀策疏(宝祐二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九
臣比者蜀事孔棘,尝进苦言,谓宜用李曾伯镇蜀,而以蒲择之、吕文德佐之,则选威望重臣为荆阃以应接之。又谓宜召余晦,以释群疑。此皆顺人心而为是急着,闻陛下亟赐采领,缄达大臣,以待处分。陛下忧顾在西,一闻人言,即与大臣商之,真不翅如救头燃也。大臣自独相以来,未尝召臣谋一事。昨忽召臣至相府,议论反覆,数刻乃罢。而指意所在,大槩只以隃制为是。大臣曰:「蜀力屈矣,非通荆蜀为一,而借荆州事力以援蜀,则不可」。臣谓:「荆事力既耗于襄樊,安得更有馀力以及蜀乎」?大臣又谓:「曾伯既受节制,事急则必须进至夔门控制」。臣谓:「曾伯既是荆湖制置大使,岂有舍本职公事而越足过夔门之理?藉令欲往,万一襄樊有事,曾伯将趋襄樊乎?趋西蜀乎」?大臣又谓曾伯不过夔门,必遣吕文德代往。臣谓此处分终是隃制,不若曾伯正除宣抚,使之专心一意,经理西事。而吕文德既为曾伯所任,必与曾伯俱西也。大臣又谓曾伯节制四川,当不容辞。臣谓以制置节制制置,则受节制者自无事权。若未即召晦,则曾伯亦未肯受也。大臣又谓曾伯且未肯受节制,若正除宣抚使,岂肯受?臣谓曾伯忠义人也,使人主推诚以任之,温诏以趣之,彼非木石,岂不能感激思奋,以报上恩邪?大臣又曰韩宣以城筑未就,不欲往阆州。清叟亦有奏,令且了城筑。今且命杨大渊,则专任杨大渊,不可二三其说。大臣又谓今且令曾伯节制,却令曾伯自求一人留司重庆。曾伯必委蒲择之,择之既在剑阁,且令黄应凤主留司。臣谓此等处分太似缭绕,终不脱隃制规摹。恐如此施行,重庆根本之地,无重臣以镇压之,则事终涣散也。大臣又谓余晦当召,曾伯未受节制,未可出命。臣谓不召余晦,曾伯决不肯受命,统兵者亦且疑惑。其为妨碍,非一端而足也。大臣又谓若召余晦而出李曾伯宣抚之命,曾伯必飘然而归,是一日而失二帅也。臣谓余晦狼狈至此,失之何损?曾伯负当世重望,蜀之三军百姓愿得之以为司命,曾伯忍孤人心耶?又忍孤上意耶?臣非敢与大臣辩论也,事势至此,大臣乃一切坐断,自以为庙谟高深,非小臣所可及。臣至是亦不得不辩也,然岂得已哉。或曰大臣忧边思职,日夜尽瘁,不可谓之不以西事为念也。而子之言急切如此,岂大臣果有不忧蜀之过耶?臣谓大臣之过非不忧蜀也,其过在于任己见而不受尽言,好顺上意而每怫公议,此即是过。而又有大过者,在于自诡知兵也。且兵岂易知也哉?如韩琦、范仲淹出入边陲,尚不能周知,今足不出庙堂之上,而谓洞知军戎万里情,此隃制之说所以牢不可破也。且兵不中御,古之道也。军中闻将军之令,不闻天子之诏。今军中无钜细,悉制庙堂之上,而徒以尺书慰劳诸将,使诸将知有庙堂而不知有制阃,则知兵之说,臣所未喻也。赵充国曰:「兵难隃度。臣愿至金城,图上方略」。今西事坏烂,而使曾伯节制数千里之外,诸将下禀令于节制,上禀命于庙堂,缭绕回曲,坐失事机,则知兵之说,臣所未喻也。晋侯作三军,谋元帅,赵衰曰:「郤縠可」。乃使郤縠将中军。今不谋帅而谋节制,分左右三距而无元帅以任中军之寄,专欲倚仗于节制,则知兵之说,臣所未喻也。《师》六五:「长子帅师,弟子舆尸,凶」。今长子帅师于数千里之外,而欲使蒲择之在边,黄应凤留司,既使韩宣总统,又使杨大渊代韩宣总统,则知兵之说,臣所未喻也。大臣虽谙熟科条,弥缝将帅,固识兵家之节度,而自诡知兵,此则大臣之过也。昔程颐每与司马光说话,不曾放过;范纯仁,十件事只争得三四件事便已。程颐曰光只为能受尽言,尽人忤逆,终不怒,便是好处。今大臣能如光不怒人以忤逆乎?昔又有言范祖禹于司马光必能协济国事,光正色曰:「尔谓祖禹见光有过不言乎」?今大臣能如光乐听人之攻己过乎?程颐,光之所荐也,祖禹,光之属也,而辩论不少恕,有过必尽言。臣于二臣无能为役,然不敢不取法,以致臣区区爱助之微忠。欲望陛下丁宁宣谕,使大臣以司马光之心为心,勿遂前非,勿贰后过,尽改隃制规摹,一从公论,以救吾蜀,则尚可为也。若辨论之间是己见,屈群策,而自谓如此足以隃制四蜀,则轻用余晦,以成一年之误。若召晦不速,用曾伯又迟,其为误蜀,将有不可胜讳者矣。惟陛下亟图之。
论兵屯备禦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永乐大典》卷三五八六、《宋史》卷四一一《牟子才传》、《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一
臣闻兵屯贵密不贵疏,备禦贵实不贵虚。连鸡之栖,气势联络,一鸡才动,群鸡皆应。今日之兵屯当似之。或失之疏,则地势阔远,运掉艰难,宁无隃度之虑?千金之家,储蓄厚富,取之不竭,用之不禁。今日之备禦当似之。或失之虚,则捉襟见肘,阔短呈露,宁免外侮之虞?然则密而不疏,实而不虚者,正今日筹边之良策也。今日三边之兵屯,疏乎?密乎?以臣观之,淮海襄蜀之地首尾绵亘毋虑万馀里,大抵皆与敌接,而敌之谋我,为计盖甚密。今年城汉中,明年城海州,又明年城利州,城亳州,城光化,不动声色而城筑已成,不费兵戈而粮草已具。河以南曰唐、邓,曰蔡、颍,曰陈、郓,曰三汊等处,又皆分布兵屯,为久驻计。其与我为邻者,无一处无元帅,无一帅无重屯。此其为计,盖甚密也。而我之所以禦之者,视敌屯反疏。东西两淮地势阔远,风马牛不相及也,而仅以一大帅当之。虽摹画有馀,然恐功成事定,归位枢府,后之当事任者或彼此不相应援,必致坐失机会,败乃公事。襄樊荆蜀山川阻修,鞭之长不及马腹也,而仅以一大帅兼之。虽运量中情,然蜀道驱驰,峡险隔绝,今之禀成算者或节拍不能立应,必致蹉失事机,噬脐悔后。是兵屯之疏,曾不足以当敌之密也。今日之备禦,实乎?虚乎?以臣观之,敌之佥军为兵,或号百万,或号八十万,或号四五十万。敌以马多为国,而人各数十疋,或十五六疋。总而计之,或数千万疋。将材固彼所自有,而诸国之骁勇,中原之豪杰,山西之将种,又皆嗾召于四方。耕屯彼固尽力,而淮西之取禾,巴、蓬之刈麦,剑、利之打粮,又皆取办于我境。器械彼固坚利,而弓矢之整治,技艺之习练,射猎之驰聘,又皆责成于马上。是无一日而不为备,无一人而或忘战。其为备盖甚实也。而我之所以为备者,视彼国反虚。食为国之司命,自改拨馈饷,两淮之粮多误于围田之不实。自蜀土丘墟,蜀口之粮多误于屯租之转移。自增筑襄樊,荆湖之粮多误于分运之不足。而科降吝于给与,储峙耗于水毁又不论。兵为国之精神,自东海城筑,两淮之卒当分于海道之增屯。自襄樊复归,荆湖之兵多困于极边之分戍。自蜀险尽失,正甲忠义半空于死徙之靡常,而骁将置之散地、小校厄于下僚又不论。是兵食之虚,曾不足以当彼国之实也。夫敌屯密而吾以疏制之,敌备实而吾以虚制之,几何不为敌人所困乎?臣究观事势,为国深思,不可不图为密实之计。淮西制帅,旧制也。今当于维扬将有命召之时,遴选威重望臣充淮西制置使,置司合淝,专一控制淮西一路,以扼形势险要之冲,使申讨军实之馀,专一保境息民为事,则地势近而易固,备禦一而不散。敌人之去来,吾得而覈其实;兵将之勤惰,吾得而知其详。其于禦敌,最为便利。不然,道里阔疏,血脉不贯,将有涣散无统之失。荆湖制置,亦旧制也。今当于蜀阃乞置荆帅之时,遴选威望重臣充荆湖制置使,置司江陵,专一控制荆襄诸道,以扼形势要害之地,使运筹决胜之馀,一以谨固封守为务,则事权专一而不分,军声张大而不怯。兵屯之多寡,吾得而覈其籍;财计之盈缩,吾得而究其源。其于禦敌,诚为至便。不然,水浮陆走,救援不及,将有阻隔不通之病。四帅既建,兵屯既张,又当增涟水之备,重山阳之权,以张淮东守禦之形;复浮光之城,严齐安之守,以壮淮西托里之势;增均阳之戍,挠光化之巢,以增襄樊镇守之防;厚巴、阆之卒,分绵、剑之兵,以遏东西入侵之路。使气势联络,缓急相救,情意翕合,有无相通,如掎角之鹿,如常山之蛇,而四帅咸赖其用。彼摆布虽密,岂能呀一隙以窥吾所不及之地耶?乃若边备,则四帅者既分地守,又当即其国中各惟其虚实,无使虚而不实,以启敌心。将材未见,则采之公言,以观其器识;试之事艺,以程其武勇;驱之战斗,以发其忠义。使升补不繇于货赂,材智不困于忌嫉,赏功不挠于私情,则将材实矣。不然,有才不用,有功不赏,将有抑郁亡聊之叹。兵数未足,则立格以招制之。既足,则出赏以训练之。既练,则作气以激厉之。使要冲之地无地不兵,屯驻之兵无兵不器,战斗之器无器不精,则军政实矣。不然,兵不选练,器不坚利,将有以将予敌之忧。储峙未丰,则趁时收籴。既籴,则及时馈运。既运,则随时考覈。使营屯之租不为军吏所盗窃,和籴之米不为籴吏所欺隐,馈餫之数不为舟师所蚕食,则军粮实矣。不然,唱筹量沙,外示整暇,将有侗疑虚喝之忧。密政既修,实形既具,又当厚募间谍,刺探事宜,以觇其虚实。敌屯厚重,则歛兵保险,勿与之争。稍薄,则拣选精锐,以挠大势。敌屯急遽,则持重闭垒,以待其定。缓则尽锐疾击,以乘其懈怠。敌意欲留,则夜遣壮士出奇挠劫,去则潜兵险要,以追袭其后。使奇谋秘计运用不穷,精卒疑兵翕张靡觉,如出天入地,如鬼秘神章,而备禦咸赖其威。彼蓄积虽厚,安能乘其虚以捣吾所不虑之处耶?虽然,激昂之机又在庙堂。以功见知者当入参机画,以大其规;以材选用者当尊隆事权,以底厥绩。其或玩视威令,意轻朝廷,则陈忠义以激其奋命克敌之心。而今日之病,则在因仍旧规,不肯集思广益,以谋帅才也。安望其任用当而公论穆耶?将有劳伐,则升差职任,以酬其劳。兵有战多,则拔卒为将,以示其劝。其或翱翔规间,溃散违命,则戮于社,以夏启《甘誓》之罚。而今日之病,则在赏虽行而多靳吝,法虽明而多牵制也。安望其士卒服而行阵肃耶?申画郊圻,不当图分表之地;城筑要害,惟务伐侵地之谋。其或遣使诱和,设计误我,则杜其弊,以防西凉劫盟之祸。而今日之病,又在于绝和之意不坚决,招地之心未尽锄也。安望其国是定而安疆城耶?此三病者,锢于其心而应于其事,狃于其习而讱于其行,若将安之,而不知意向未明,忧端之所由伏;议论未定,祸基之所由胚,盖有出于疏密虚实之外者。吾君吾相所宜豫图,继自今勿惜人情而昧远图,勿怵异说而挠正论,勿见小利而忘大猷,勿急近效而贪远地,勿怯大敌而昧先著,勿志苟且而狭规模,勿滋吝心而涩赐予,勿矜意见而料远事,勿务羁縻而费财用,勿循功利而长奸恶。信能行此十者,以伐沈锢之三病,此乃国家以简禦繁之至计,以内制外之良谋。虽不区区焉隃制于其上,而三边之备禦皆不出吾帷幄之内,又安有疏而不密,虚而不实之患哉?干冒天威,不胜战灼。
论用人奏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八
臣窃见陛下更化以来,拔擢人物,寸长片善,选用无遗,可谓深于爱贤矣。士大夫食禄任事,思所以报君体国,外可以宣力四方,内可以主持正论。然而缓急之际,当馈太息,每有人才不足用之患,其故何欤?萧望之可使为太傅,不可使为冯翊;黄霸可使为颍川守,不可使为御史大夫。人才之于世用,要各有分剂也。持正论者未必有吏治,行惠政者未必有边才,优于教道者未必有剖决之能,笃于孝友者未必有强明之誉。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虽有圣智,不能加毫末于其间矣。汉武帝得人之用,冠绝前代,史于赞语称之,剖析甚至,谓之滑稽者不必责以质直,谓之文章者不必责以笃行,各有所长,大略可见。傥不以其力之可为者而用之,以其所不能者而强之,营进者常处其所易,尽力者常居其所难,人才虽盛,宜不足以有用于世也。臣自识事以来,读吕公著所为《手记》,具载人物,纤悉详备。德履之有可纪,政术之有可称,直录其名,不载其事。其他一言一行,稍不可废,则云某人称其能文,某人称其有守。念前贤爱人物如此,心甚慕之。亦尝取今世绅之士笔之简策,求如公著所记者,以为准则,将以供当路之所问也。比年国事既多,荐召亦众,历数旧编,则见于录用者十已八九。用人路广,而犹有乏才之叹,臣窃惑焉。岂用之不得其所,不足以尽其才耶?将忌间者挠之,而不得以行其志耶?如其忌间者挠之,而不得以行其志,则主盟于上者,固当有以任其责。若谓用之不得其所,不足以尽其才,则不为无说矣。古人度德而定位,量能而授官,省其私以观其所与,试其事以观其所能,与之言以审其所欲,教之语以警其所不逮。然后以是事任之,以是效责之,毁言日至而不置其疑,谤书满箧而不改其度。娄敬建和亲之议,则使之结约者,莫如娄敬;王恢建马邑之策,则使之击辎重者,莫如王恢。事成宜享其利,事不济宜受其罚。载在史册,不一而足。孝宗用史正志之为发运,遣汤邦彦之为泛使,距今未远,犹出诸此,不知不测用人之说何所起也。开禧倡议复古,未必全误,当路者以术数处之,其规模已狭隘矣。起武将于散地,俾守襄阳,临行问所欲,则曰到彼当自知耳。辍近臣于禁路,俾宣谕湖北,临行请所为,则曰饥民与忠义相挺耳。及规恢之旨方播,而诸将之师已出;宣威之命方下,而三交河之败已闻。谓用兵而不厌于诈,诈于境外可也,乌有共事任事之人,乃相与为隐哉?今之用人固不相与为隐,然使其心腹不得以洞达,利害不得以详告,上之所以识之者未尽,下之所以自结于上者犹疏,则视相与为隐者,才一间耳。时方急于用将,因得以论将言之。臣顷在湖南,得节制鄂州,讨捕军马,知偏裨之中勇怯之不能皆一也,又知其轧于统制、统领而不敢有所自言也。自准备将以上日引一二辈与之座,以观其情;自训练官以下日引一二辈与之语,以察其技。卒然迎敌,则择取其欲行者遣之,而不欲者不强也。故其被命者皆乐行,而其遇敌者皆乐战,然亦如此而已耳,未敢见其一捷而以大将许之也。自开禧以来,外侮狎至,庙堂之上莫不以选将为急务,士大夫间莫不以选将为至计。谓可以为将者则有之矣,谓可以为大将,则举天下难之,而不敢言也。勇而有力者常十一,勇而有志者不百一,勇而有谋者不千一,勇而重厚、知国家事体者,虽万亿不得其一也。十而有一者行伍也,不足问也;百而有一者,部队将,不足荐也;千而有一者,可以荐而将百人矣;万而有一者,可以荐而将千人矣。至于万亿而不得其一,即所谓重厚知国家事体者也。彼大将者,岂若小将之易与哉?动而与兵法合谋,静而与前贤合德,爵禄不足以累其心,中御不足以变其令,观朝廷施设可以知曲直,望敌人营垒可以知胜负,小挫不足以言辱,小胜不足以言功。非明哲不足以知其人,非信任不足以重其事,与其以常人当之,犹不若阙之之为愈也。臣常荐人为统制矣,朝廷以军帅处之而不称,非其人不可为统制也。臣常荐人为沿边繁难任使矣,朝廷亦以军帅处之而不称,非其人不可为沿边繁难任使也。谓臣所荐者轻,而朝廷所以用之者重,虽足以自慰,谓朝廷以用人之急而塞其向进之路,虽臣亦不敢以为喜也。何也?中才之人,分量有限,敢战之士,志趣不等。善战者可以先登陷阵,不可与议进取之大计;捐躯者可以斩将搴旗,不可与计廉隅之小节。其初本急欲用之,而其后乃塞其向进之路,用人之难,一至于此。每访愈下,其才愈难,择将之说,如之何而可以继也?刘光世,童贯之将也,为中兴名臣;韩世忠,梁师成之将也,其功业烜赫如此。今改弦而用诸将,非必择今世之败事者尽弃之而后可也。用得其道而使之勿疑,处得其平而使之勿骄,舍短取长,庶乎其可耳。故臣尝论之,惟天下之至公,而后可以来天下之贤;惟天下之实德,而后可以用天下之贤。郤缺战胜,胥臣得封;陈平计行,无知受赏。古人用贤之意,为天下分职耳,岂必自我出而后为得哉?丘山合土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愿陛下用人之际,开心见诚,使有口者皆得以尽言,有言者皆得以受赏,则求贤之路广矣。若乃荐于此者,或用之于彼;荐之急者,或处之以缓,于几事则密矣,非用人之实也。汲黯见惮,淮南寝谋;元王设醴,穆生委质。古人敬贤之意,为斯世有用耳,岂有爱之而不敬,敬之而不爱者哉?直谅多闻者,必有益于人;便辟善柔者,必有损于道。愿陛下用人之际,表里如一,所可敬者,亲之惟恐不速,则用贤之效著矣。若乃曲留名德而不用其言,包荒巧宦而不忍其去,于体貌则均矣,非用人之实也。有用人之实则公论服,无用人之实则志士疑,此又众人之所难言,而臣不敢有隐者也,陛下宽其罪而加察焉。臣不胜幸甚。
请创忠义军奏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四
臣窃惟今日事势可忧者非一端,而外證已见者莫急于淮甸。若外證已见而犹欲以安乐法治之,人知其非计也。臣来自山林,不知朝廷事体,不敢问淮甸军籍。但闻道路之言,以为应办于忠义军者常多,而馈餫于正军者常少。今又主将受辱,亲兵战败,营寨丧于郁攸,财帛荡于席卷,积年军器为之一尽。方且多求赏帖,动以万数,虚张冗食,有增无减,虽欲处之以安静,示之以不疑,而国用空虚,彼所亲见,其徒实繁,慢心易生,不可不亟图之也。建立宣阃,犹虑张皇,增兵维扬,易生衅隙。若置之不问,又非所以为国。然则江内之事,疑虑所不及处,不可不密为之计也。金陵陪都,从古为大,朝会中兴,阴制境外,率在于此,必须选用实才,求其少壮气锐可以久任者为之守,博采后进,求其忠实可以倚仗者为之属。使之行其所学,条具本末,移前时馈遗之礼,广宾客以召豪俊;察军前朘削之弊,招效用以来勇锐。深思远虑,以定其谋,超石拔距,以作其气。多者得十万人,少亦不下七八万人,有增兵之实,而无增兵之迹,有讨贼之备,而无讨贼之名。一则可以壮内地,二则可以制外侮,三数年后,耸动群听,然后覈忠义逃亡之数,罢日后招补之额。元气既盛,邪气自衰,意向所在,可以有为矣。江内之正军稍足凭藉,则江外之正军渐可消弭,减戍归营,以宽擘券,聚兵水次,以便馈餫,国势民力,庶几其少苏也。或曰朝廷养兵极矣,帑廪之不继亦甚矣,无故而创起一军,少者亦七八万人,多则必十万人,揆今日事力,何可继也?臣请应之曰:不然,自更化以来,谓一卒不可复招者今几年矣?然而吝之于其小,而不能吝之于其大;吝之于可以已,而不能吝之于不得已。今不思所以制之,恐后之不得已者,不止此也。与之乃所以取之,扬之乃所以抑之。招及万人,则减于外者亦必万人;以至招及十万,则减于外者亦必十万。此特正军耳,而忠义军之逃亡事故者,犹未与也。而或者又曰:如此则何异于正军,奚必增于此而减于彼也?臣又请应之曰:书生之管军与武将之管军为不同也。昔时之用武将,以其善战而不畏死,固书生之所不及;今时之所谓武将,往往畏死而不善战,未有优于书生者。识字浅则吏奸深,势援寡则科率重,所以荆鄂之大军,不得如长沙之飞虎,襄阳之副司,不得如江陵之神劲。而又招刺之始,其勇易贾;消沮之后,其气易索,势使然也。然而行此者必有道焉,一曰圣德刚健于上,不始勤而中辍;二曰朝论坚忍于上,不喜暂而厌久;三曰励士大夫羔羊之行,以警诸将;四曰责官吏慈祥之政,以正内治;五曰进忠直而退柔佞,使利害易见;六曰广访问而察迩言,使浸润不行。凡所施为,与治同道,如此则天人助顺,夷夏属心,阃外之事,与政通矣。方叔劳于外而张仲居中,羊祜谋于边而张华助力,此必至之效也。若乃君相焦劳于朝,而外无爪牙之士以宣其力,牧伯奔走于外,而朝无正大之治以玉其成,皆不谓之称。臣投老之年,衰疾已甚,无筋力可以报国,无学问可以济时,感陛下推仁爱微小之意,愿有补于万分,不敢缄默,惟陛下财幸。
奏举柴中行李燔吴柔胜状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二、《昌谷集》卷八
准都进奏院递到正月二十九日朝报,内一项臣寮劄子节文,欲望圣慈举行旧章,明诏大臣,凡内而侍从、给舍、台谏,外而监司、郡守,各许荐举三二人。谓如某人学识可任清要,某人材术可任剧烦,某人刚正,某人疏通,下至将士智谋勇略,或有所长,亦各以名来上,籍记中书,然后更加询访,次第选用。若果符所荐,则旌以进贤之赏;苟实不副名,则严其谬举之罚。台谏纠察,断在必行。十二月十四日三省同奉圣旨依,须至奏闻者。右臣窃见文林郎柴中行、文林郎李燔、修职郎吴柔胜,皆以儒学奋身,耿介自守,不肯追媚时好。当甲寅、乙卯间,浙西大旱,柔胜权提举司佥厅,裨赞其长,蠲租发廪,人称其贤。适党论初起,所事长官连政获罪,柔胜得一教官,亦遭论列,部注尉职,不以为卑。入仕二十八年,仅理三考。其后党论寖炽,士大夫习以成风,不敢称其师学。中行为江西一教官,转运司因取脚色,颇加诘问,中行不为少屈,显言习程氏《易传》以应舍选,取科第,由是蹭蹬选调,人不敢顾。后为广西转运司干官,有声幕府。燔本省试第二人,不汲汲求进。为襄阳教官,值近岁选用武帅,恶其方直,动辄得咎。修一墙垣则胁之以军情,迁一廨舍则诬之以擅去。罢归已久,恬然静退。经今数年,未见到部。此三人者,臣与之相识,然率皆数年不通问,其官序差遣,询之他人而后得知。然实深知其素不肯碌碌,其学识皆能过人,其刚正皆可励俗。使之居清要则必能持论,临利害则必能守正。臣今所举,委应得上件指挥。苟实不副名,甘坐谬举之罚。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登岘山感赋 元 · 张应雷
押词韵第十五部 出处:古今图书集成
公馀得小航,棹入岘山麓。
湖平一鉴空,桑柔四郊绿。
野艇狎鸥群,孤云伴僧宿。
苕中少年子,而不尚游俗。
蚕乡多布衣,桑根杂菽粟。
东邻讼未归,西邻赋未足。
一犬吠且瘦,此地肱可曲。
霁月挂高梧,泠然见浮玉。
按:整理自《古今图书集成》岘山部
论财用之弊奏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二
臣窃谓今日财用之弊,不可不深致意也。问之朝廷则窘于应办,问之州县则窘于支遣。以为在总饷欤,则今日之总饷非昔比也;以为在戎司欤,则今日之戎司不一律也。臣始守汉阳军,当湖北最窘处,适敌骑入境,催科缩手,犹且支遣解发,不改常度。窃自妄论,以为财计之难理者,作县而已。天下之作县者,虽易亦难。天下之作郡者,虽难亦易。是十年以前,州郡犹可为也。越二年而摄事湖广总饷,乃见其不可为矣。般江州之银券以足襄阳,运德安之铁镪以实随枣,移东就西,截短补长,支撑数月,仅不废事。及正官交割后,其用益窘,有请于朝,久无画降,其人至投缳自杀,以救得免。矫制展官会界分二百万,乃始集事,是十年以前总饷已不可为也。又二年而得守长沙,亦当应办之时。朝廷之科拨未至,而诸郡之纲运尚阙。帅司移文本州,未免那兑,其间小小名色,不复责偿。值朝廷秤提官会,则多出库钱,以便百姓。然而二年之后,比交割元数,犹有增羡,是七年以前州郡犹可为也。又二年而得节制利州兼领郡事,则知利州之事已不得如长沙时矣。用兵之后,事力更改,有节度使寄居奉祠,则岁费增数千缗矣;有总管钤辖路分添差作阙,则岁费又增万缗矣。黾勉尽瘁,仅了元额。又二年而得守豫章,则知豫章之事,又不得如利州时矣。调发既多则酒课不办,榷场不通则税课渐减,虽撙节用度,不至亏数,而其所以为经费者,甚岌岌也。戎司之事,虽不曾亲历,而利州置司所在,亦或剽闻矣。管军二万四千人,而交承钱物不过二三万缗,支吾不行,至有夺前政宅库之物以为公用者。被旨巡边、回避戍卒支犒,有以葬妻为名,迂行小路者。是数年以来,不特州郡不可支遣,而为戎司者亦有穷陋至甚者矣。千里承流之地,日夜办财;万灶饱师之地,日夜虑财;牛酒日至之地,日夜乏财。使士大夫旁皇愕眙,以为天下事无一可为者,其故何也?朝廷之财,臣不得而尽知,但见招募军兵,修筑城垒,额外和籴,遍满天下,是用财之处,比前日为多也。楮券不足,加以增印,度牒不足,助以告敕,是生财之路比前日为广也。国用司本意,所以蓄岁币之数耳,没入平民,渐生枝叶;安边所本意,所以藉权奸之产耳,变及征榷,颇动观听。大宁监之盐利已竭,而转运司之增羡不已。宕昌之马价未偿,而茶马司之献纳不废,是取财之道比前日为苛也。民力极矣,不可以增赋矣。上下煎熬,一至于此,将何以救之哉?故臣尝论之,天下之财,本足以了天下之用,位置分画,要得其所,截截条目,不可移易。成周之财以九赋敛之,以九式均之,自邦中以至币馀,各有常赋;自祭祀以至好用,皆有常式。汉以吏禄公用赋于民,不以封君汤沐为经费。唐以世业口分授于民,不以留州送使为上供。古人经理天下,大率如此。本朝列圣立法,尤更详备。臣独怪绍兴、隆兴之间,敌人深入,朝廷调发虽费若河海,而州县常赋无窘迫之态,百姓安业,无怨怼之患。大郡交割之数,有缗钱之积多至百万者,小郡见管亦有数十万者,若民间积粟之富,则又往往称此。上户多者十万斛,中产亦数千斛。上恬下熙,相安于无事。当淳熙、绍熙时,其俗未改。近者公私之计穷陋万状,官吏搏手,不可一朝居;百姓怨苦,皆无一饱望。穷愁如此,恐不足以当变故也。一旦敌骑侵陵,盗贼窃发,上下相视,茫然无策。时事至此,不可以为休證。皆云开禧以来,兵议才起,取常平义仓以供纲运,则救荒无先备;拨官告度牒茶盐引为籴本,则交易无见价。军器之有制造,弓兵之有调发,桩积之有水脚,招军之有赏犒,非时泛用,一切取办。荷朝廷出豁,虽许于交承钱内支破,而州郡积渐,至无遗蓄矣。调发有劈券,则月粮有倍费;功赏有转资,则食钱有添请。拆洗有往来之费,暴露有特喝之赏,便宜从事,一切取办。若朝廷应副稍不如期,而转饷移兑始亏旧额矣。戎司之事虽不欲穷问本末,然而窘于开禧之后,而不窘于开禧之前,亦必有以致此也。望陛下与大臣议之,立为定制,以官兵之常数责州郡,而不责以非时之须;以岁时之常用责诸司,而不责以不测之费。总所之有应兑者悉与抛降,使之任乏兴之罪;课利之有增羡者不许申奏,使之备循环之费。其有一切调发之用,则朝廷自任其责。当科降者即与科降,不必徒为勘当;当支拨者速与支拨,不使无故滞留。如八月当和籴,则七月先科降;十月当调发,则九月先支拨。久监司郡守之任,以宽其迎送;严刻剥羡馀之禁,以沮其观望。使有志者可以募士,可以养兵;谨重者可以备水旱,可以修城郭。设有缓急,亦得以仰成而取办。至于戎司之事,尤当知其事力,宽其利源,上可以慰其心,下可以飨其士,伸缩自如,可以展布,其为气象,有太平盛观矣。若夫大农之不继,则在陛下有以图回而斡旋之耳。侧闻绍兴和议,则以内帑了岁币,中间用兵,则以内帑激将佐。闻高宗圣训,以为内帑所有,专以用兵,宫中则未尝妄费也。烈祖中兴之法,昭若日星,可不举而行之乎?虽然,又有一说焉。军政在戎帅,则总领之奉使者为急务;军政在宣制,则总领之奉使者为赘员,不可不察也。盖军政在戎帅,则民事不得而与知,命王人以总领其事,无可疑者;军政在宣制,则财赋之轻重当出其手,总领之职特一子司耳。今欲招一军而听命于朝论,移一屯而分券于总所,使朝论疲于应酬,视为常事;总所耻于督办,递相萋斐。宣制之事,臣以为不可为也。诚能使四总所之财听命于宣制,如张浚之用赵开,就粮摺运,惟意所欲;如胡世将之处吴玠,不胶柱调瑟,不凿空取办。或欲减一军以宽用度,或欲增一军以临边塞,效用之有奇杰者可升为背嵬,民兵之有精悍者可选为效用,审缓急之宜,量出入之数,使为宣制者得以专之,而他司不得以挠之。非有大变革,不必俟命而后行;非有大调发,不得乞钱而后举,则州县、制总,皆得以自用其财,而大农之财亦可得而稽考矣。其或食阃外之禄,不肯专阃外之政,有功则归利于己,有误则归过于朝;微有措画,则乞钱以示重费;稍有宽馀,则回纳以示廉俭,今世之人,皆以为善处己矣。以臣愚观之,直谓之不任事可也。臣既有微见,不敢有隐于陛下,惟陛下赦其僭。
上宣抚宇文尚书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八、《昌谷集》卷一二
某尝谓策边事于丙寅之岁,则言难而行易;策边事于丁卯之夏,则言易而行难。言与行相本末也,难与易曷相反哉?治天下之病,莫急于未病而先知,莫缓于已病而乍止。譬如痁疟之方作,而五脏六腑先见其害,心怔忪而易动,情恍忽而不一。一食之顷,呕逆并至;一息之间,惊魇频作。诊其脉则乍显乍伏,察其状则或惨或舒。不特扁鹊、仓公知其欲病,稍识疾痛,固已知其病之必至矣。当是时而献以方书,投以药剂,将苦口瞑眩有所不计,惟恐其闻之晚也。及其增寒之后,继以壮热;汗浃之后,继以安卧。烦躁不干于其心,劳勚不关于其体。幸平旦之未作,而取快于人定鸡鸣之时,虽有扁鹊、仓公,不足以施其技矣。二年之边事,正大类此。去春初宣威,举天下知其事之可畏。讲和以来,六、七十年间,辛巳以后,亦骎骎乎五十岁矣,士大夫不见兵革,边将帅不识兵事,敌中之虚实难辨,而中原之向背难测。及夫唐、邓一战,兵败将死,启敌人之骄心,挫我军之锐气,圣人避殿减膳,坐薪忍耻,庙堂唶舌自咎,吐哺下贤,于是招军之奏易上,而辟客之书易报。某人言某甲可将,即与之兵;某人言某士有才,即秩其禄。器械之少者得以科拨,钱物之少者得以给降。或言某关可守,不以为欺;或言某郡可屯,不以为误。发诸道寄招之军,复起禁军;发广东海道水军,复起忠义军。上而宣司、招司之所施行,次而安抚、制置、节制之所禀请,下至于一郡一将,有所献议,莫不报以庚牌,传以黑匣,则言难而行易,策边事于丙寅之岁,无足疑者。此则痁疟之欲作,而知其病之必至矣。辗转而思,反覆而虑,昼不安于其坐,夜不安于其席。既而敌人果来,不逃所料。自冬徂春,诸药并试,寒热既退,推究病根,则解围之后,宜边事之当策也。始虑敌人伐我之交,必以关外为衅。今事已别白,知其手足之已露矣,始虑敌人捣我之虚,必以襄、汉为急。今事已显焕,知其技之止此矣。敌无角弩神臂弓之制,始虑其得我长技也。今已用之于德安,知非所便矣。敌无楼船战舰之利,始虑其得我水工也。今应城、云梦之人,教之尽术,知非所长矣。使在我者稍有素备,则此等勉强皆有时而自困,利害所关,未必在此。今日之患,莫大于不素备,而幸敌之不至。不素备而幸敌之不至,设有狗盗鼠窃,犹将畏之,而况于莫大之强敌,深于隙而稔于怨哉?古人以城卫兵,以兵援城,远近内外皆有次第。急而筑城,重外乃固;急而戍兵,重内乃安。二者相须,不可阙一。襄汉者,吴蜀之要领,环数千里之地而守之者也。列城不数十,不足以相保;戍兵不二十万,不足以迎敌。今所谓城,特襄阳、德安与郢州耳。今所谓兵,特传闻襄阳有二三万耳。去年我失樊城,我失神马坡,敌得以围襄阳;我失枣阳,我失信阳,敌得以围德安;我守襄阳,敌虽破荆门,终不敢攻江陵;我守德安,敌虽破复州,终不敢窥鄂渚,此则有城之已验者也。今不筑枣阳,不足以守随州,守随州而德安安矣。不筑信阳,不足以守德安,守德安而黄州安矣。不筑神马坡、樊城,不足以守襄阳,守襄阳而光化安矣。纵未能列城数十,独不能于此四者而急先之乎?去年敌围德安一百一十馀日,而救兵不至,德安之不亡幸也,非计也。敌围襄阳一百馀日而救兵不至,襄阳之不亡幸也,非胜也。此则无兵之已验者也。今江陵无二万,不足以守襄阳;德安无二万,不足以守随州,守信阳;鄂渚无三万,不足以援江陵,援德安。纵未能戍兵二十万,独不能于此三者而急先之乎?敌围两大城,旷日不去,谓两城之不足相倚也。围一郢州辄数日自解,恐三城之相近也,宜筑城之不当疏也。我败于唐、邓,敌不敢来;我分兵戍守,敌如破竹,宜戍兵之不当散也。今郢州城外尽为丘墟,孤城屹立,不得如前日之壮。襄阳、德安,士民多为敌用。山川蹊径,不复如前日之险,彼己之事,可无遗策于丁卯之夏矣。然而恐其难行者,则以近事之可卜也。古者和戎,不一而足,非可以一律也。强弱本不相侔,晋魏绛之纳无终子是也;两强不能相下,汉娄敬之议冒顿是也;彼乱而欲吾庇之,汉元帝之朝呼韩邪是也;彼弱而恐吾袭之,唐太宗之盟颉利是也。其至也有因,其成也有渐,然而未有如金人之黠者。昔阿古达与乌奇迈尝请盟矣,燕云之议方定,而郭药师之叛已纳;三镇之割方约,而斡喇布之师又至。其后绍兴之时,盖尝复请盟矣。今年归我河南,至明年而复夺之;明年伐我淮西,又明年乃成和议。蠢尔敌人,玩我于股掌之间,果其师老而欲休,财匮而欲困,亦必虚词以动我,厚赂以要我,垂成而故为不成,欲已而若不可已,安能保于一两月之间,而必于防秋之不设备哉?今两道事权倚重宣威,六路转饷倚重王人。正官权官施设不一,江陵鄂渚位置无常。擢用而来,密若加膝;挥斥而去,峻若坠渊。交承之际,无所统属。诸郡关报,无所赴愬。近者旌纛未来,争麦有警,边郡闭城,流离载道,徼幸无事,又复安堵。设有不测,谁执其咎?则庙堂处分,不得如去年之锐矣。去年旧兵所馀无几,收拾疮痍十无一二,江西湖南禁军粗张声势,忽复散遣,谁与为守?广东水军足以为江面之重,在道数月乃始得至,似闻以拆洗为名,亦复遣归,弥望千里,戍兵不设,则襄汉之间,又不得如去年之备矣。边事未起,丰稔连岁,朝旨之所特降,诸台之所宣力,和籴米料,为数浩瀚。其后唐州城下,与神马坡、樊城之间,焚烧陷没,不可胜计。既而两郡被围,游骑剽掠,富家大室,储蓄略尽,米斗千钱,公私俱困。未闻增一纲运,捐一仓廪,则边城储峙,又不得如去年之实矣。去年宣威初来,钱数钜万,助以苏氏之金,其数不少。既而军额有限,无大调发。解围之后,未大支犒。得于传闻,尚不足用。万一朝廷未知仰给取办,则钱楮金帛又不得如去年之数矣。丘、薛、辛、杨,夙有时望。门下行辈人物,纵或未能立见成效,其爱惜士类,犹足以鼓动流俗。今镌降斥逐,惟恐不力。设有缓急,难可骤至。晚生后进,未易比拟。则应用人物,又与去年不相似。今岁之事,其急如此,而人情事意,殊觉迂缓。士大夫不信书传,不究本末,方且贻书往还,问和议济否。苟目前之幸安,而不思奸诈之必至。正如痁疟得汗,少宽半日,而酒炙劳问,佐以歌舞,元气销铄,曾不介意。此则么么之所深忧,恐其言之易而行之难也。夫未病治病谓之良医,先患虑患谓之君子。天未雨而彻桑土,日短至而薄滋味,辨之早而谋之审,其于起死也必矣。宗周之蠢蠢本不及嫠,而嫠则忧之,恐其及己。襄汉之岌岌,则古沔当其要害,其为及己,非泛然云云者。故未见颜色,不暇有所择而言,欲加之罪,亦其分也。仰乞台照。
上宇文宣抚论置司鄂州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八、《昌谷集》卷一二
某尝谓荆襄之势,以鄂渚为腹心,以江陵、德安为两臂,其馀皆是十指。襄州虽大,不过骈拇巨擘耳。中兴经理荆襄,最有次第。宣威建府,鄂渚诸军都统制在焉。大帅建府,江陵诸军副都统制在焉。别将重戍德安,用为肘腋,又别将重戍襄州,用为门户,如腹心使臂,如臂使指,俨有端绪,不可踰越。其后副都统出戍襄阳,因留不归,古人谋画,渐见差误。去岁用兵之初,本非有更革也,志在攻取。其势只得临边,故襄州既有都统,又有副都统,既有招抚司,又有宣抚司、忠勇军总管。故大将重兵聚襄州一处,宣司虽在鄂渚,徒拥虚名,臂指之不见用,实自此始。既而宣威改除,当江陵危困之日,旌纛不移,两司并建,此特一时权宜之事,非所以为久计也。今岁之事,愚不知朝廷之意将何所向也。设或不顾腹心,轻动臂指,都统制出唐州,向商华,副都统制出邓州,取汴洛,则宣司当在江陵,招司当在襄州,因事制宜,无可言者。若欲成十全之功,顺腹心臂指之体,则宣司不当兼江陵,都副统制不当在襄州,事理明甚,牢不可破。某念此久矣,属事有掣肘,会无投机,因循至今,未敢轻发。往者筑城戍兵之虑,粗见大槩。两日以来,传闻载道,或言襄州谋帅,指日起发,或言招司赐环,便当结局,已谋军帅,甚慰人望。如此等事,虽未可尽信,则乘势改弦,不可谓无其隙也。绍兴旧制,是中兴已试之效,内外次第,便当尽复。若谓事体重大,非一日可变,则稍稍转移,亦足以通彻脉络。都统制既在襄州,则副都统制当在江陵。两路之大帅在焉,皆当节制其兵,而鄂渚乃宣威之府,不当轻动。左可以援江陵,右可以援德安。两臂既定,则襄阳、随、枣,皆有声援。招宣效三万人以壮军声,简鄂渚在寨诸军以教新募,立纪律以重宣司之令,举滞淹以洗诸军之习,时事已急,庶乎其犹可也。若欲经理鄂渚,又帅江陵,以小朝廷之任而役役于簿书期会之间,于腹心臂指亦有不顺,愚虽不敏,未见其可。犯分僭言,伏楮震栗。
次韵薛孟二君唱和 宋 · 韩驹
七言律诗 押先韵
河东有句不空传,但寄襄阳孟浩然。
多虑皆能成白发,一尘莫遣到丹田。
此身彭泽杯中老,浮世邯郸枕上眠。
常恨今时无大雅,看君发愤补亡篇。
书姜开先画册用苏斋韵开先名承宗其姓一姜一宗姓宗名灏姓姜名承宗实一人也陈寿卿藏此册属题 清 · 何绍基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东洲草堂诗钞卷十二
衍庵即衍园,画有南宗禅。
于字寓微尚,庐山之开先。
巨眼老宗伯,位置吴黄间。
我但觉画妙,未暇涉言诠。
自从五年来,不见江南天。
横㡧矮于枕,正好攲眠看。
有时一笑起,著我湘浦船。
是由古情性,化作真云烟。
安得草堂图,翩然来几前。
镫镫證画脉,摩诘定开山(册中陈眉公题:曾见卢鸿乙《草堂图》,知摩诘画脉所自来。散为董巨、龙眠、襄阳、胜国四大家,镫镫相传至开先也。)。
论事劄子第三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昌谷集》卷一三
某章句书生,习举子之文,以窃科第。生于畎亩间,粗知田夫红女艰苦。出而为吏,勤勤恳恳,期无负于廪稍而已。古今之大义,中外之正统,独于书传见之。足迹不及于边陲,议论不列于军旅。一旦大开幕府,而使之与议于其间,知不足以称塞矣。以为不可而避之耶,则近制之所禁也;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耶,则夙志之所不安也。旦旦而思之,昏暮以继之,求无负于知己者,惟有避贤一说,庶可以自赎也。窃意诸府之所辟召,边面之所繁使,众所共知,固已有得人之贺矣。其有荐书之所未及,除命之所未至,而其人才皆倍蓰于某者,不知其几,乃或安居家食,从容内地。当此之时,颇而不称,请略数其十馀,而其他可得概见也。前知抚州杨方新、知惠州陈孔硕、知德庆府刘爚、知浔州廖德明、新知常德府唐彪、前衡州通判潘涓、新赣州通判袁燮、新全州通判陈武、广西运干柴中行、衡州教授李肃、前襄阳府教授李燔、前赣县尉吴柔胜,或与之深交,或得于见闻,其学皆通于古义,其用皆达于时宜。使之赞幕中之辩,必有所补。此特举其大端,而某之所欲言者,不止此也。伏惟经纶之暇,少䌷绎而选用之,审知不谬,无面谩之愆,则不肖晚生承流宣化于照临之下,竭尽驽力,牧养小民,亦可以为保障也。愚诚如此,惟执事者察之。
答王内机谢荐启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二、《昌谷集》卷七
将输遣使,职在举贤;论荐得人,心存报国。既公言之中节,若私谢则过情。袖出圆缄,愧形方寸。某官江左风流之派,襄阳耆旧之家。祖烈递传,心得经纶之妙;父书尽读,面闻诗礼之言。冠儒冠以立身,衣䌽衣而入幕。显膺命綍,密赞机谋。同队群鱼,恐难追于游泳;荐书一鹗,宁有助于翱翔?某庇托庆云,光依卿月。微官万里,得游君两世之间;公论一时,岂为我百年之好?
上程雪楼御史书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三、《叠山集》卷四、《宋史纪事本末》卷一○九、《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五、康熙《西江志》卷一七四、康熙《广信府志》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弋阳县
十月朔日,丁忧人谢枋得稽颡再拜,奉书于雪楼御史中丞相公执事。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孤臣,只欠一死。某所以不死者,以九十三岁之母在堂耳。罪大恶极,获谴于天,天不剿厥命,而夺其所恃以为命,先妣以今年二月二十六日考终于正寝。某自今无意人间事矣。礼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葬」。某幼读此书,何知其苦,乃今身履之而后痛楚不能禁。某三十一而入仕,五十一而休官,平生实历不满八月,俸禄无一毫归家养亲,已不可言孝矣。惟黾勉送死,或可以少赎前过。亲丧在浅土,贫不能礼葬,苫块馀息,心死形存。小儿传到郡县公文,乃知大元欲求至诚无伪、以公灭私、明达治体、可胜大任之才,执事荐士凡三十,贱姓名亦玷其中。执事将隆旨督郡县,以礼聘召,有愿应诏者以资币厚遣,乘传上京。弓旌招贤,轮帛迎士,此礼不见于天下久矣,岂非清明一盛事乎?有志经世者孰不兴起?惜乎求异才而及某,非其人,非其人!贻笑于天下,取讥于后世,非大元梦卜求贤之初意也。扬善者顺天,荐贤者报国,执事为君谋亦忠矣。自燕京至上饶五千里,当执事荐士时,岂知某有母之丧?衰绖之服不可入公门,草土之御不可彻殿陛,姓名不祥者不可辱古灵荐藁也。稽之古礼,子有父母之丧,君命三年不过其门,所以教天下之孝也。解官持服,在大元制典尤严。自伊尹、傅说之后,三千年间,山林匹夫辞烟霞而依日月者亦多矣,未闻有冒哀匿服而膺币聘者。传曰:「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为人臣不尽孝于家,而能尽忠于国者,亦未之有也。某亲丧未克葬,持服未三年,若违礼背法,从郡县之令,顺执事之意,其为不孝莫大焉。大元以道德仁义治天下,取士必忠孝,人有不葬其亲而急于得君者,人心何在,天理何在?非圣君贤相所忍闻也。且夫至诚无伪,以公灭私,明达治体,可胜大任,三代而下,真足当此选者,惟诸葛孔明一人。孔明居隆中,执事生古郢,皆荆楚奇才也。孔明未遇时,立心制行必有大过人者,襄阳耆旧能言之,此执事所熟闻,亦执事所愿学。今天下果有人物髣髴孔明者乎?有斯人应斯诏,固世道之福,亦儒道之幸。光岳之气久裂者未全,六经之道久微者未昌,罝八纮、罗六合以求才,老者怯而不可用,壮者狂而不可信,少者未成才而不可得,姑取吉人善士以和光同尘,当馈可无思,拊髀可无叹?野史记之曰:「甚哉,上下之相蒙也!此岂大元所乐哉,此岂执事所愿哉?语曰:「人岂不自知」?某自知不才久矣。「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李左车犹能言之,况稍知诗书颇识义理者乎!某之至愚极闇,决不可以辱召命亦明矣。当执事荐士时,特不知某有母之丧耳,倘知之,必不以不祥姓名渎旒冕。执事岂不闻前朝之事乎?淳祐甲辰,丞相史嵩之父没,天子诏起复,嵩之虽不来,大学生叫阊阖而攻之,其词曰:「天子当为国家扶纲常,为天地立人极,夺情非令典,起复非美名」。朝臣惟徐忠公元杰上疏主正论,力劝君父宜令嵩之终三年丧。人心天理不可泯灭,此嵩之所以寿终吉,宋之所以幸存三十年也。咸淳甲戌而后,不复有礼法矣。贾似道起复为平章,文天祥起复为帅阃,徐直方起复为尚书,陈宜中起复为宰相,刘黻起复为执政,饶信斗筲穿窬之徒,钻刺起复,不可胜数。三纲四维一旦断绝,此生灵所以为肉为血,宋之所以暴亡不可救也。岂非后车之明鉴乎?忠臣论事必识大体,君子取人先观大节,执事不可称匪其人,而孤大元求才之意;某不可进不以礼,而误执事知人之明,不待智者而知之矣。为人子止于孝,为人臣止于忠,某不能为忠臣,犹愿为孝子。传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执事能亮某之心,使某幸而免不孝之名,是成我者之恩,与生我者等也。某家在弋阳,执事侨寓旴江,相望二百馀里,当徒跣以谢门墙,惟服色悽惨,不可以谒达官贵人,敢以书白于侍御者。语曰:「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执事岂不闻某为江南一愚直人乎?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可欺。某所以发露真情,而不暇文饰其辞者,亦恃执事必知己也。不备。某稽颡再拜。